爬墙了(。

【Style】三日水生


BGM:Turn Loose The Mermaids.


惧水坦/人鱼凯



  戴着红色绒球帽的小男孩蹲在礁石沾满青苔的黏滑表面,专注地朝下面深厚暗蓝的冬季海面搜寻着什么。面前的海水颤了颤,挤出一连串的水泡,接着水面猛地破开,有着一头亮丽红色卷发的生物紧闭双眼奋力浮起,男孩笑着拉住了红头发光滑的胳膊稳住他。
  “Kyle,你迟到了老兄。”
  “我很抱歉,不过水底可没有时钟——也许你该庆幸我没有在你妈妈晾衣服的时候游上来。”Kyle顺势半趴在男孩脚下那块小型岩石上,手指在湿淋淋脸上毫无意义地揉搓了几下,指尖附着着星星点点的鳞片。他扬起头看着男孩和其中映出的大海溶成一片模糊蓝色的瞳孔和被风吹得贴在颊上的黑顺短发,引人瞩目的淡红色光滑鱼尾不自在地摆出了点水花。
  “那么,今天有什么事,Stan?我想春天已经要到了。”
之所以强调“今天”,是因为Stan和Kyle有个会面的约定暗号——晚上要是其中一方听见大声的鸽子叫,就意味着第二天上午十点他们会在海边这块石头上碰头。Marsh家在镇上算是个知识分子家庭,有个研究地质的父亲让人们不会对这附近的异常起疑。Marsh夫妇也坚信自己的儿女都是乖孩子,不会在晚上发出怪异的声响。很久以前Stan Marsh借着这样的优势和Kyle Broflovski养成了在海边学鸽子叫的习惯,但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曾问过Kyle。
  那时Kyle有点惊讶,反问道:“你忘了啊?我的事情绝不能给镇里的人知道。”
  “这个我记得,但是为什么?”
  “哦,你忘了。”
  这件事情不了了之,每天晚上鸽子的咕咕声却是此起彼伏响彻天际。次日Stan便趁着父母上班姐姐去做保姆那段珍贵的时光悄悄溜出来和Kyle见面。
  “我想现在还是冬天——我带了Terrance&Philip的画册,还带了这个……你等等。”Stan把背着的包缷了下来,丢出一本书后转而继续在里头翻翻找找。
  “Terrance&Philip?酷!自从你说了他们的事情以后我就爱死他们了,”Kyle笑着甩了甩手上的水,谨慎地摸上了干燥的封皮,不意看见Stan终于胜利地从包里掏出一束萎蔫的植株,“这是什么?”
  “花,”Stan把发卷的纤维边抚平,然后费力地伸长手臂递给了Kyle,要知道30厘米对一个孩子来说可不算太短,“上周我和Shelly去花店帮忙,Shelly把我的报酬拿走,给了我一个拳头和这个。”
  “Wow。”Kyle不感兴趣地接过,犹豫的目光在明星画册和这个蔫答答的东西之间来回游移。
  Stan理解地伸手想要取回:“当然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噢谢谢你Stan,它看起来其实挺不错的。”Kyle把拿着花的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在画册的封皮上滑出一道水痕。
  “呃,再说一遍它叫什么来着?”
  “玫瑰。”
  “刚才好像不是这个。”
  “玫瑰是花的一种。天哪,Kyle我打赌你要是参加考试植物学会得零分的。”
  “当然,如果我和你们一样的话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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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an和Kyle的脚尖——也许是一双脚和一条尾巴之间永远保持着30厘米的空虚,就算他们能手牵手或者勾肩搭背,Stan还是和海水划着严谨分割的界线,据他说是因为父亲Randy认为30厘米是个“安全距离”。
接着就追溯到了Stan还是个三岁小奶娃的事情了,他还记得向Kyle坦白“曾经差点淹死在水里”时,红头发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来——当然,当然,人鱼这样水生水长的精灵物种怎么会知道窒息是什么感受呢?Stan并不认为他会知道。
  事实上Stan对于溺水也没有太大的印象,他对此的回忆只剩下了自己躺在水底所见到的那片光怪陆离的风景。头顶是一片遥不可及的灿烂水面,阳光下澈扭曲成不规则环形的链网锁住自己,冷色调环绕四周沉默地波动。
他不记得别的了,后来年幼的他只要一接近深水总会遭到Shelly一阵拳打脚踢和父母的警告——Stan啊,你以前可是差点淹死了——再给我靠近那东西一步我就打折你的软脚你个小滚球!他幼时几乎一直活在另一个时空线上溺亡的自己的阴影下,现在哪怕是Kyle也没能成功劝说他向海浪踏出一步……等等,那他自己为什么会认识一条深水鱼类?
  也许时间上还是有先后顺序,但Stan不记得了——和Kyle说的一样,他真的忘记了很多事情,五岁以前的世界在海底暗礁的隙间挣扎蠕动,却只能埋在那片暗无天日的海洋深处。他问过Kyle几次关于他们的相识,得到的回答不是遮遮掩掩的语气词,就是“我们很小就碰见了呀”这样敷衍的答复。
人们喜欢人鱼不外乎其美丽或是可能带来的机遇而已,Stan不想成为这样的人,他和Kyle之间的友谊,可是紧密宽广到能从这个镇子一直铺往塞得满当的洋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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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晚间这家人坐在沙发上像作每日功课似的看着新闻,Randy时不时碎碎喃着几句愤世嫉俗的评论,直到Sharon让他闭嘴。Stan在一堆关于温带气旋之类的专有名词和Shelly磨牙的咯吱声里集中精神侧耳注意着窗外一片漆黑中的响动,果然他听见远处模糊的鸽子急促鸣啼。
  “这真怪,”Randy停止了和爱人的争论,迷惑不解地看向窗外,“我可没听说过附近有养鸽子的人家。你说是不是,Stan?”
  “哦、哦是啊。我想出去看一看。”Stan跳下沙发。
  Sharon立刻表示反对:“现在?外面正在下雨,Stanley。”
  “让他去吧亲爱的,小男孩总要见见世面的。下不为例,Stan,不过你可以欣赏一下雨夜里黑咕隆咚的大海有多美。”Randy指了指门和斜立在衣帽架旁的一柄伞。
  “你是疯了才会大晚上的出去看鸽子叫。”走过Shelly身旁时她刻意压低声音鄙夷地说着她弟弟已经习惯的话。
  “…呃,我不认为那会有多美。”Stan低声回应着父亲,打起伞,开门破开密布直下的雨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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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an已经撑着伞在岸边回应了好几次鸽子叫了,咕咕咕的声音活像他嗓子里堵了个大泡泡,但是远处的声音愈发响亮和急迫。男孩不得不拖着被雨水打湿变得有点沉重的棉衣,歪斜着头用肩膀和脖子抵住伞柄,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那块滑腻的礁石。
  Kyle果然在前方的水里心急火燎地来回打着圈儿,和旁边密集泛起涟漪的海面一样任由大把雨水当头淋下。虽然知道他不需要,但Stan还是把伞取下,往前头伸伸,勉强让自己和大半条人鱼免受暴雨折磨。
  “出事了!Stan!”Kyle往前挤了挤,抓住了Stan满是泥水的球鞋,脸上写满了烦恼和紧张,“你还记得你早上给我的那个……花吗?”
  “记得,怎么了?”Stan莫名其妙,只好安抚地触了触人鱼散布着鳞片的光滑手背。
  “它被我的父母发现了,责问我关于这个的事情时我只好撒谎说是海边捡的。要是知道我和地上人的事情我就完了!”
  “噢,你为什么不把它给我?我可以替你保管的。”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Stan!现在他们还在把那个翻来覆去地研究,我争取明天早上把它带出来给你……”Kyle向前倾身用力抓住Stan的手,带得伞沿的水流倾斜着洒在他光裸的后背上,温顺地沿着脊线向下汇集流淌消失在腰侧,他却像是全然不知。被天光浸得微微发亮的双眼离Stan是这样的近,以至于Stan禁不住咽了咽唾沫,腹腔一阵抽紧。
  “当、当然,我明天一定会来的。”
  “你保证?”天啊,Kyle又朝这里凑近了一些。胃里翻腾的感受已经让Stan意识到这个距离开始不安全——不,不是水的问题,是Kyle靠得太近了。
  “……我保证。”Stan把腕从Kyle的手里抽出,尴尬地揉了揉在冬夜海风刮拂下发红的鼻尖。
  在Stan转身从一块块坚硬的石体上踏过的那段时间里,他回头看过Kyle几次,无一例外那条人鱼都扶着岸石充满希冀地看着自己,云丝外慢慢浮现出一盘圆月,静谧地在海和海的住民背后拥抱他们。
  Stan发现雨停了,收起了伞。

现在请从你的夜空,
照耀着荡漾的波浪,
无数闪耀的柔光,
还照临着波涛汹涌,
涌出了群妖的骚动,
我们愿对你竭尽至诚,
美丽的卢娜,请保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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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an努力扭着门把手,背过身小心翼翼地合上门时还要提防折伞被吹得歪斜。当他终于转身面对着海洋的喧嚣,他发现自己几乎被冬季反常的烈风吹得睁不开眼睛。

  在满眼灰蒙蒙的混浊蓝色里唯一的标志是他远处等待着的朋友被风掀起的沾水红发,Kyle似乎扶着岸石拼命朝这里晃着手。
  也许他让Kyle等太久了?
  Stan不得不双手把伞杵在胸前,像持着块轻薄易碎的盾牌,吃力阻挡雨的细针和风的利刃。他极尽谨慎小心之力,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迈着,直到似乎过了整整一个世纪,他蹲坐在Kyle的面前,张张嘴勉强表达了问候之意。原本骚动不安的Kyle不知为什么终于消停下来,颇有点无奈地把右手攥着的残破湿花往前递去。
  “Stan,我是让你——”
  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撕裂了Kyle的话,他甚至连自己说的话都听不得清楚。他半张着嘴,看着面前只剩下了一个浪头打过的余波。此时此刻自己一边吞咽着太过充裕的空气,一边向它拿出了一朵花。
  他惊醒似的倒吸一口气,腮开始变得干涩,接着一个猛子扎进了无比平静的水中。
  他们之间隔着仅仅几厘米厚的流体,在这样强大的阻力下Stan不得不奋力张大眼睛去辨认几乎和自己脸贴着脸的Kyle声嘶力竭的口型,喉咙里像塞满了棉絮,胸口一阵阵越发迫切的灼痛,耳朵胀痛模糊地接收到了几个毫无意义的人称代词。
  只有嘴唇触到了莫名的清凉鼓动。Kyle含混的话语变成一个又一个圆润的气泡滚进水里,一串葡萄似的空气在Stan的嘴唇上爆裂开。他没有觉得胃部任何恶心抽搐的不适,在这个近到几乎睫毛相抵的距离里沉默着伸出手,攀住人鱼细瘦突出的双肩,在气管一阵一阵的干燥抽紧里安详地抬头看了看越来越远的水面,闭紧眼睛沉入混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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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肺腔里涌上一阵恶心和一股咸水,从他的口中断断续续地呛了出来。他慢慢恢复了冷硬的知觉,抬起头来无神地盯着一簇耀眼的火花,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他的人鱼朋友的后脑勺。
  Kyle把他的手臂交叉握在胸前,弓着腰松松垮垮地拖着他,吃力地摆动着软韧的淡红色尾部,在他们行经的黯淡海原上打出一路四溅的水花,口里哼哼唧唧的,唱着掺杂耳鸣的微弱歌谣,拍子紊乱到让Stan有点想笑。

  “……他常年漂泊,直到为时很晚,
才由海浪垂怜把他送上岸。
……”

  Stan安适地挪了挪抵在人鱼尖瘦的肩胛骨上的下巴,哇一声地朝一旁清澈的海水里吐出大量的咸水和他昨天的晚饭,接着他发现Kyle不成调的歌声停止了,沉默但是更加激动地在海水之上挺着扇形的尾巴浮浮沉沉。
  Stan看见前方的海平线上慢慢浮起了淡淡一抹鹅黄和婴儿粉红肌色的温柔潮水,灯塔来回机械的巡光像是巨大游鱼在空气与水中游弋。Kyle的肩膀冰冷湿滑,攥着自己的手干燥温热,红酒颜色的卷发被水凝成一束一束,往下坠着液滴。他忽然很想念Kyle的眼睛,那片能令大陆所有木林为之失色的森绿,在他能够记忆以前,就已在冰冷幽暗的水底注视着他了。
  但Kyle没有回头看他,两人之间只有沉默交互。海浪在看不见尽头的滩边沉睡,他渐渐陷进了比冬日水波更加柔和蚀骨的梦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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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救出这些少年,
逃脱惊涛的利齿,
放在芦苇和苔藓上面。



  “S......他…………哦...”
  Stan迷迷糊糊转醒,发现自己被湿漉漉地裹在一块干燥蓬松的毯子里,妈妈跪在沙滩上,短发下残留着年轻时美丽痕迹的五官扭成一团,在注意到自己醒过来的时候明显大松了一口气。Randy在他的嘴唇边滴了几滴水,Shelly把水瓶递给Sharon。

  “噢我们担心死你了Stanley,你去哪里了?”Sharon搂住她的孩子,后者在被裹得像条软虫似的境地里稍稍挣扎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气力,从妈妈的怀抱和毛毯里抖了出来。

  “Stan...你又没有在附近看见一条人鱼,呃,或者是别的什么?像是宇宙萤火虫之类的。”Randy不等他回答上一个问题,紧接着又抛出另一个。

  Stan抬头看看他们的表情,没法看出什么明确的指向,想到Kyle先前的叮嘱还是下定决心撒了个谎:“没有。”

  他的父母交换了个眼神。

  “那么Stanley如果你下次见到他记得谢——”

  “哦哦,哦,Stan,下次记得别到海边来了,我希望你吸取到这次的教训。”Randy直接捂住了Sharon的嘴,在Sharon惊怒的目光里以为孩子们看不见似的暗示着比比划划了几下。她没有理他,转身走开了,Randy只好跟着追上去。

  Shelly跺了跺脚:“I HATE THIS FAMILY!”

  临走前她斜睨着还坐在地上两眼发愣的弟弟,指了指他的脖子:“你脑子里插了个东西,小垃圾。”

  姐姐头也不回地大声哭号着向另一个方向跑去,父母只好转了个弯试图追上劝她几句。这场闹剧的核心人物被遗忘在海岩上,迟疑着摸向自己的后脑勺,却不意触到了领口里伸出来的什么。

  一朵红色的去刺玫瑰粘着本应该苍翠湿冷的海水,黏答答地插在他红色的领口里。他的脑子里闪过红色的鱼尾和红色的发丝,可他现在只能看见一片碧蓝无垠的海面。

  Kyle说的没错,春天快到了。红色绒球帽的小男孩从热乎乎的岩石上站起来,朝着水上零零散散的几个气泡挥了挥手。在他背过身后,他听见了绿色眼睛的人鱼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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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非常感谢!

本来是暑假吸夜愿时准备的第一篇SP结果我一直磨叽到月考,前后画风变得这么突兀十分抱歉。

所有有逼格的粗体都引自浮士德。

啊,人鱼凯,想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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